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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秋风大过来发帖】讨论日军吊打五万朝鲜人的龙仁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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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新跟着秋风大来这个吧水贴来了。龙仁之战是万历朝鲜战争中日军以几百人人吊打五万朝鲜军的神奇胜利,但是在日本史料上似乎少有记载(盲目分析),主要见于朝鲜史料。我以前在知乎上讨论了以下,后来发现一些时间考证的问题,所以最近重新水了一篇文章。顺便制作了几张路线图,发现了相关史料记录在逻辑上说不通的地方,因此一并讨论了。上一篇老文章《龙仁之战与背锅的全罗巡察使李洸》《再议龙仁之战——由谎言与戏剧组成的战役》,都放在知乎上了,这次把新写的给搬运过来,欢迎大家吐槽。也欢迎有闲心的大佬来知乎水一水。。。。。


IP属地:四川1楼2017-11-17 18:52回复
    一、龙仁地理简述以及龙仁之战大致过程。
    由于后面会对一些细节做详细讨论,可能会影响整个历史情节完整性,所以这里先对龙仁之战做大致介绍,具体史料请参照我的上一篇文章的第四节(该文日期论述有误,注意纠正;此外上一篇文章中提到的日军参战部队,有一定争议,仅为一种说法,本文会做一个讨论)
    先看龙仁地理。从《龙仁郡志》来看,龙仁郡原为两县,于朝鲜太宗十三年(1413)设郡。其向西十六里与现在的韩国京畿道首府水原相接,向北二十里与汉江以南的汉城门户广州相接。
    从嘉庆七年所绘之八道分图(图一)来看,龙仁东西南三面环山,但北部则有一片地势相对平缓的通道,可以直抵汉江以南。再参考谷歌的卫星地图,虽然城市的具体位置可能有所变化,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出这一通道。(图二)


    由此可见,龙仁处在通往广州、汉城的咽喉要道上,向西则可控制水原这一重要城市,其军事地位不言而喻。而历史上,日军加藤清正,黑田长政两部正是经由龙仁,北上汉城。朝军为什么选择进攻龙仁,也不难理解。
    龙仁之战简述:
    壬辰倭乱爆发后,全罗道巡察使李洸紧急调遣部队北上勤王,但行军到公州时,传来国王出逃,汉城沦陷的消息,导致军心动摇,被迫撤退。此后李洸重整部队,率四万大军与忠清道巡察使尹先觉的八千人汇合,北上汉城。由于此时汉城已经沦陷,后来屡获战功的名将权栗向统帅进言,建议北渡祖江,保卫临津江防线。但由于此前勤王军行动迟缓,未能及时救援汉城,导致勤王军统帅的忠诚受到质疑。李洸等人迫于压力,决定至少先北渡汉江,迫近汉城,再做决定。于是勤王军分两路向阳川渡口进军,并对通往汉城的主要据点龙仁发起进攻。
    5月4日,由全罗道助防将白光彦、李之诗率领的先锋军,率先对龙仁城发起进攻。此时全罗道中卫将权栗所率的后续部队还未抵达龙仁,因此朝军实际在龙仁的兵力应只有先锋军的两千人。
    不过此时守城日军仅有数百,双方兵力差距仍然巨大,因而日军选择了避战不出。而白光彦、李之诗在进军过程中刚刚消灭了日军一支几十人后勤部队,骄狂自大,因此在毫无攻城准备的情况,下令弓箭手盲目射击示威。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朝军这边漫无目的地进攻后,意志已经松懈。日军抓准这一时机,从树林中潜行,包抄到了朝军两侧,用火枪突袭,白光彦李之诗当场被射杀,朝军先锋也因此溃散。
    收到龙仁战报后,尹先觉所率的忠清道部队急忙回师支援。李洸与尹先觉本部作为后援在十余里外扎营。忠清道“兵使申翌、防御使李沃, 各领兵马进战”。全罗道防御使郭嵘的所部两万人,除去白光彦的一千人被击败外,大致有一万九千人,也被布置到前军中。此夜,忠清道前军在兵使申翌的错误指挥下,“一夜三四度移阵”,极度疲惫。
    当晚,日军援军从北方赶来,于翌日清晨抵达战场。此时初战失败的朝军刚刚生烟造饭,正处于士气低落、又累又饿之时。日军援军抓住时机,向朝鲜前军发起了突袭,打得朝军措手不及。李洸、尹先觉所在的后军急忙派出骑兵支援,稍稍稳住局势之际,龙仁守军奋勇出击,“自东边逐来”。日军虽然人数不占优,但士气高昂,作战勇猛。而忠清道的部队本就一夜三移阵,疲惫不堪,在被日军夹击后则更加慌乱,全军溃散。另一边全罗道的部队也“爲贼所迫, 奔遑出来”。前方交战部队的败逃引发了后援部队的恐慌,最终引发了多米诺骨牌式的溃败,而李洸等人此时也未能有效控制军队,选择逃离了战场。“器甲、刍粮委弃如山, 贼悉焚之而去。”“独权栗全军还光州”。
    龙仁之战后,朝鲜南部最大规模的一只军队烟消云散,基本杜绝了朝军反攻的希望。


    IP属地:四川2楼2017-11-17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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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对龙仁之战具体时间的考察
      要讨论龙仁之战的诸多细节,确定其具体时间特别重要。上一篇文章正是在时间的考究上出了差错,误认为战争爆发在六月。因此首先从这一问题谈起。
      从最直接的材料,即参加此战的忠清道巡察使尹先觉的奏报来看,勤王军于5月4日与日军在龙仁相遇。
      臣于五月初四日自水原与全罗之兵分路, 臣则由安山, 李洸则由衿川, 约会于阳川北浦……全罗道先锋将白光彦已于龙仁, 与贼相对……
      这份报告被记载在《宣祖实录》之中,出自战役指挥是对此次战役最直接最详细的记录,有较大的价值。但由于此份报告被《宣祖实录》收录到了六月的档案中,加上此前的多份行军报告都被收录到五月,导致我之前判断战役发生在六月,这里的五月为笔误。但经秋风大提醒,实录中的时间经后期编纂整理,有些是错误混乱的,因此还是以原文为准。
      此外一些记录的时间逻辑上也可证明《宣祖实录》的时间整理存在问题,以尹先觉的奏报为例:
      《宣祖实录》6月28日 尹先觉行军情况报告:今月二十二日, 點閱于溫陽郡。……淸州以东郡邑, 则贼路梗塞, 不得出来, 令其本官守令, 自率防备, 同至稷山, 十三官军, 则令助防将李世灏、水使边良俊, 抄率埋伏, 或合击, 以防贼兵入, 只以右道兵爲勤王, 其数八千余名
      尹先觉的这份行军报告显示,勤王军北上时,日军已经攻入清州以东,故而尹先觉留下了七千人防御清州。再对比日军进攻路线,从清州一路进攻的黑田长政在五月七日到达汉城(这个时期参考了网上的日军路线图,仅供参考),因此尹先觉的这份报告日期不会晚于五月七日,其中记录的部队在“今月二十二日”集结,则肯定指的是四月的事,而《宣祖实录》将此文件整理到六月肯定是有问题的。
      此外个人猜测,这种时间整理的错误,可能还与奏折送到朝鲜朝廷手上的时间有关系:由于当时日军入侵迅速,局势动乱,交通不畅,而朝鲜国王又在四月末出逃,中枢机构运作不畅,导致南方的情报很晚才得到处理,也很有可能。关于这点猜测还有一个印证,就是宣祖在出逃后的五月三日,仍以为李洸的勤王军远在公州(上曰: “忠淸监司, 亦远避公州。 有识人尙如此, 他何可恃?”),而其实李洸的军队其实早就已经离开公州,和尹先觉汇合,经稷山向王京进发(具体路线后面会详细谈)。可见朝鲜中枢机关接受处理情报的延误,也是导致记录时间出入较大的一个原因。
      此外,对于五月四日的说法,还有多条印证:
      《都元帅权公行状》:洸令李之诗来助战以五月五日
      《再造番邦志》初五日……车驾夕次于凤山(宣祖出逃时间,五月初五日)。是时全罗道巡察使李洸……初五日也 之诗光彦各领所部……先自驰进
      《都元帅权公行状》收录于李恒福的《白沙集》中,李恒福作为当时朝鲜中央的重臣,其记录的文字可信度很高。而尹先觉的这份行军报告显示,勤王军北上时,日军已经攻入清州以东,故而尹先觉留下了七千人防御清州。再对比日军进攻路线,从清州一路进攻的黑田长政在五月七日到达汉城(这个时期参考了网上的日军路线图,仅供参考),因此尹先觉的这份报告日期不会晚于五月七日,其中记录的部队在“今月二十二日”集结,则肯定指的是四月的事,而《宣祖实录》将此文件整理到六月肯定是有问题的。
      此外,在另一位壬辰倭乱中的朝鲜重臣柳成龙所著《惩毖录》中,虽未言明具体日期,但将此战放在汉城沦陷后,临津江失守前,则必为五月上旬,也是一种印证。
      因此综合上述说法来看,五月四日左右战争爆发是比较可信的。
      而至于六月的说法,除了《宣祖实录》的误导外,主要来自日方资料的说法。如《胁坂家书》直言“六月五日敌兵数万来攻甚急”,江户晚期历史学家川口长孺先生所编著《征韩伟略》时,参考新井白石《藩翰谱》一书,认为战争爆发于“诸军在京城(汉城)时”,所以应当是六月。但经秋风大提醒,《胁坂家书》《藩翰谱》两书都成于近代,其真实性相对较低。因此以朝鲜方面成书时间早,有战争亲历者记录的资料为主要依据,将此战爆发时间确定在五月四日,更为可靠。
      在明确了龙仁之战爆发的时间后,我们再来进一步梳理整个战役的前后逻辑,就会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下面我们一一道来。


      IP属地:四川3楼2017-11-17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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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迷雾重重的李洸公州退兵事件
        1592年4月14日,日军从釜山登陆,长驱直入。朝鲜朝廷匆忙调兵遣将,一面派申砬、李镒率京城部队南下忠州-鸟岭-尚州一路要道御敌,一面急诏南三道的部队向汉城靠拢,拱卫京师。
        由于庆尚道的部队已基本在日军凌厉攻势下土崩瓦解,所以勤王的主要任务实际落在了忠清道(巡察使尹先觉)和全罗道(巡察使李洸)身上。
        李洸请旨勤王,调集军队星夜向汉城进军。但当部队行至忠清道南部的公州时,突然传来了京城失守的消息,(一说士兵因为不堪劳苦,爆发兵变),导致部队溃散,李洸被迫撤军,延误了北上保卫汉城的时机。
        此事的相关历史资料如下:(各位可选择性观看)
        进军:
        《宣祖修订实录》初, 洸闻倭深入, 启请举兵移讨, 上, 下札褒谕。
        《再造番邦志》盖洸等闻变之初。无赴难之意。前光州牧使丁允祐往见洸。力言勤王之义。洸漠然不以爲虑。允祐闷嘿而退。至征兵之命旣下。洸始苍黄调聚。使之齐赴砺山。而师期太迫。兼以霖潦连旬。列邑守令恐被后期之谴。在道驱迫。昼夜兼程。飢渴俱逼。至有自缢于道傍者。艰楚之状。若是之甚。而不敢怨。
        《全罗道都巡察使李公行状》命未几,倭寇至矣,公即董兵请讨。宣祖手札褒谕,公进兵向京……
        【溃退:
        京城失陷说:
        《宣祖实录》时, 行到公州, 闻京城已陷, 大驾西幸, 遂撤兵还鎭。
        《惩毖录》初全罗道巡察使李洸率本道兵入援,闻车驾西狩,京城已陷,取兵还全州。
        《再造番邦志》旣至公州。闻京城不守。卽令一军官。手持传令牌。奔马走呼曰。罢阵 罢阵。诸军听之。莫不愕然。有一二守令。驰入公州。见洸言不可罢兵之意。洸不从。诸军一时皆散。谩骂盈路。咸曰。巡察无意勤王。而徒劳我辈。是何号令顚倒之甚也。洸归全州。
        兵变说:
        《宣祖修订实录》李洸先至境上聚兵, 列邑军厌惮赴战, 玉果、淳昌军人先作乱。 有邢大元、赵仁者为魁首, 阻芦领为固, 已而还入淳昌郡, 焚掠官舍、刑狱。 郡守金礼国脱身奔告于洸, 洸传令兵使讨诛之。 潭阳府使领军上道, 道遇乱兵, 潭兵亦溃, 南原、求礼、顺天之军到参礼驿, 一时自溃。 李洸使古阜郡守王庆祚斩退军, 军人拥庆祚至全州, 庆祚脱身免。 南原府使尹安性、求礼县监赵士谦皆驰还本邑, 招集领率, 进赴公州
        《宣祖实录》李洸下归之事, 则可怪。 洸为本道巡察使, 以其道有贼变, 故定将分兵, 送于京城, 而渠则恐或还归抄兵矣。
        两者结合:
        《全罗道都巡察使李公行状》提到李洸撤军一事,基本采用上面修订实录内容:
        至公州,有行官自京回,痛苦驰入阵中,贼已入京,上已西幸已,军中呌噪奔溃,公使别将, 守尼山石桥, 开谕还集, 乱兵露刃,拥其将而南。公不得已而还全州。
        《宣祖修订》至公州, 有行官自京来, 哭入军门急叫曰: “上已出幸, 贼已入京矣。” 军中惊动, 一时溃归。 洸使将官, 守尼山石桥, 开谕还集, 众军露刃夺路而行。 洸卽还全州, 仅捕斩逃兵数人, 复大发兵。(洸本不知兵略, 洸惟务搜卒缮器, 军无纪律, 又不礼道内士大夫。 至是, 军兵惮于赴敌, 士子咎其退缩, 人情乖拂, 谤责群起,大困。)
        重新出兵:
        《宣祖实录》上日望南军之来, 杳无声息。 忠淸道观察使尹先觉, 亦不来, 叹慨久之。 辅德沈岱, 因入对, 自请南行, 致命于洸等。 …… 时道路断絶, 人皆危之, 岱慷慨自奋, 由祖江浮海南行。 见李洸等, 责以大义。 洸等遂与尹先觉等, 合兵北上。 岱竟复命于平壤。
        《惩毖录》道内人咎洸不战而回,多愤惋不平者,洸不自安,更调兵与忠清道巡察使尹国馨合军而进
        《再造番邦志》白光彦往见洸曰。君父播越。则臣子之职。固当挺身赴难。公手握重兵而退缩。有何意乎。遂拔剑瞋目。洸惊惶失措。谢曰。吾未深思耳。此后惟公指挥。乃以光彦爲助防将。
        《隐锋野史别录》:光彦方在草土中,闻边带长剑驰进,谓洸:君父播越。则为臣子者挺身赴难可也……公流涕谢罪,既令诸军还聚。
        《白沙集 都元帅权公行状》:洸乃自领兵二万。以罗州牧使李庆福爲中卫将。以助防将李之诗爲先锋。郭嵘分领二万。以光州牧使权栗爲中卫将。以助防将白光彦爲先锋。……是月(五月)二十日两军分路而进,洸自龙安渡江。由林川温阳等路进。嵘自全州由砺山公州等路进。俱会于稷山。】
        李洸从公州退兵一事,无论是因为京城沦陷而撤军、部队不满严苛的行程而哗变,或者两种说法结合起来,都符合清理。但请注意,朝鲜国王从汉城逃跑,是四月三十日的事情。而李洸从公州撤军,在重新整军出兵的日期,从上面李恒福的记录来看,是四月二十号的事。那么这条消息又是如何穿越时空,提前十多天,到达全罗道勤王军手上的呢?我最初凭借脑洞作了两种不太靠谱的假设。
        假设一:由于当时日军长驱直入,朝军一路溃退,局势动荡,军心不稳,以致传出了汉城失陷的谣言。个人觉得这个假设的可能性是很低的。因为朝鲜朝廷第一次感到汉城恐怕难以防御,萌生出逃之意,应是27日申砬率领的京军在忠州全军覆没之后。而全罗道勤王军听到这一消息时应在20号之前,此时局势还没危急到汉城不保的地步。而且国王弃宗庙社稷于不顾,丢弃都城逃跑,在当时应该是难以想象的事,这种传言不至于轻易流出。
        假设二:日军间谍故意放出消息,迷惑朝军。这个可能性基本为零,因为日方资料对龙仁之战鲜有记录。可见日军对南三道勤王军的行动并不了解,甚至龙仁之战后都未意识到自己击溃了一只万人大军,更不可能派间谍干扰了。
        这种说法从时间逻辑上说不过去,又没有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因此我个人认为,全罗道的部队溃退,只是单纯以为士兵不满而兵变,所谓听说京城失陷而放弃救援的说法,很有可能事后来杜撰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要编造这么一件事,各位可以参考我上一篇文章《龙仁之战与背锅的全罗巡察使李洸》种提出的观点:朝鲜国王不顾宗庙社稷,抛弃都城而逃,这本是极不光彩的。而后来整理这段历史时,为了尽量减轻国王的污点,有必要找一些人来分担责任,全罗道巡察使李洸则是这其中一只大替罪羊:
        李洸本在倭乱之初,主动请旨勤王。但因为操之过急,调度不当,导致士兵不满哗变,被迫撤军重整,当负指挥不力之责。但后来的资料中,说李洸听说京城失陷的谣言就下令撤军,还有如《再造番邦志》说李洸一开始就无勤王之意,整个性质就完全变了样。李洸的错误由单纯的指挥不当,变成了对国王不忠,置朝廷于不顾,导致汉城兵力不足,无力防御。这样一来,人们的矛头,就可以从逃跑的朝廷,转到不忠不义的李洸身上,加重李洸的罪过,国王逃跑的尴尬自然会少了许多。
        此外,鉴于“京城失陷”说流传甚广,总归不是空穴来风,我们不妨再做一种假设。勤王军是在五月份进军龙仁时,听说了京城失陷消息,因而军心动荡。实际上《宣祖修订实录》中也曾记载了三道巡察使当时给朝廷的一封信:“而贼在京城, 恐腹背受敌。愿朝廷急速指挥。”, 可见当时勤王军因为日军已经占领京城,进退两难。再结合上文所谓“公州退兵”的说法,也许勤王军在进军龙仁前,听说这一消息,不仅仅是主帅难以决策,甚至可能发生部队逃跑的情况。而这样一只士气低落的部队,在龙仁战场上,因为先锋军受挫,而进一步崩溃,也能较好解释为何五万朝军在两日间土崩瓦解了。
        而这种假设里,勤王军战败的原因来源于国王的逃跑,自然更不能被言明。因此,适当地移花接木,颠倒因果,让错误更多归咎到勤王军的指挥身上,似乎是不错的选择。而这个假设,应该可以较好解释这次退兵事件的始末了。


        IP属地:四川4楼2017-11-17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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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匪夷所思地进军行程
          在公州退兵事件中,由于行军仓促,从各个郡县抽调的部队各自为伍,由各地官员负责管理征调,建制混乱,导致兵变一发不可收拾。经过重整后,李洸吸取了教训,重新分配了兵力。李洸本人亲率两万大军,以罗州牧使李庆福为中卫将,助防将白光彦为先锋,从龙安发兵,经温阳向稷山。而防御使郭嵘率领另外两万人,以光州牧使权栗为中卫将,助防将李之诗为先锋,从全州发兵,经公州向稷山。(《白沙集 都元帅权公行状》洸乃自领兵二万。以罗州牧使李庆福爲中卫将。以助防将李之诗爲先锋。郭嵘分领二万。以光州牧使权栗爲中卫将。以助防将白光彦爲先锋。……是月(五月)二十日两军分路而进,洸自龙安渡江。由林川温阳等路进。嵘自全州由砺山公州等路进。俱会于稷山)
          与此同时,忠清道巡察使尹先觉也于二十二日率军前往温阳,在二十四日和李洸会师。加上丢光了家底,只带了几十个手下前来的庆尚道巡察使金睟,三道的勤王军完成了会师,共同北上。忠清道的状况虽然比庆尚道好,但也受到日军进攻波及,仅集结一万五千人。为防御清州以东敌军,留下七千人。实际北上勤王部队八千,配属将官兵使申翌, 防御使李沃等人。就这样,总共四万八千人的勤王军从温阳开拔,二十八日,渡江抵达振威,此时距离龙仁五十里。五月三日,抵达水原,距离龙仁十六里。五月四日,出兵龙仁。
          (《宣祖实录》: 臣(忠清道巡察使尹先觉)及兵使申翌, 防御使李沃分领勤王兵, 今月二十二日, 点阅于温阳郡。 依前上谕全罗道都巡察使李洸、庆尙道都巡察使金睟, 二十四日来到, 二十六日行军, 连遭大雨, 川渠涨溢, 数万兵马, 未易渡涉, 二十八日始到振威地。
          《宣祖实录》:慶尙道觀察使金睟, 全羅道觀察使李洸, 忠淸道觀察使尹先覺等馳啓曰: "臣等率騎步及六萬餘人, 以本月初三日阵于水原 )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从温阳经天安、稷山渡江进入京畿道,直向汉城而去,看似也是记录详细并无问题。但这里我们还是要结合当时的历史事件,来分析这个行军路线的真实性。影响这个行军路线的两个关键点,一个是上文提到的四月二十七日申砬兵败忠州,另外一个还是朝鲜朝廷弃守汉城。
          这里为了方便大家理清逻辑,我利用首尔大学奎章阁国学研究院网站上提供的两张朝鲜古地图,绘制了战争初期到龙仁之战为止,勤王军以及日军的大致行军路线。其中南三道行军一张,这里三道的地图原本是分开的,我的拼接极其不准确,仅供参考大致路线。另外两道是双方在京畿道内的行军情况。



          从南三道一图中,可以看到,小西行长24号攻入尚州,28日与加藤军于忠州汇合。而按照尹先觉的说法,勤王军28日就已经渡江进入京畿道振威,稍领先日军一步。而此后小西行长军进入京畿道,行至吕州、骊州一带,企图渡江绕道汉城以东的龙津时,遭遇江原道助防将元豪阻击。缺乏渡河工具的小西军直到元豪军被调走后,才得以渡江。(不过据《征韩伟略》看法,元豪阻击的可能是小西的后军,这点和《宣祖实录》的记录由一定出入,个人不太赞同,这里就不详细论述了)。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小西军也于五月二三日间进入了汉城,而由竹山、龙仁一路北上的加藤也紧随小西军抵达。那么于28日就到达了振威的勤王军,又为什么会被日军后来居上,率先入城呢?再退一步说,就算勤王军行军缓慢,被急行军的日军反超。但加藤清正所部所走的竹山-龙仁路线,与勤王军基本重合,而龙仁距离振威仅五十里,就算勤王军从4月28日开始就待在振威不动,两军之间也不可能没有察觉。
          此外,忠州的朝军于27日战败,28日情报就传到了汉城。而如果尹先觉于28日抵达温阳后,即时向汉城报告情况,消息在30号左右也应该能到达。宣祖又为何会在五月三日还以为李洸“远避公州”?留守汉城的金命元等人若是知道有这近在眼前的五万援军,又怎么会弃城而逃?然而,从实际情况来看,汉城似乎并未及时知道这支援军的存在。
          从上述情况来看,尹先觉所说勤王军28日即抵达振威的说法是不属实的,而实际上尹先觉自己的汇报中也显露了破绽,其后文曰:“臣已到畿甸, 所當刻日渡江, 以歼据城之贼, 而水原之路, 方被賊梗, 不可不先除此賊, 故與李洸、金睟, 同議挾擊後, 赴援京城。”而如刚才所说,28日日军还远在忠州,水原一带又哪里来的日军?
          同时我还在《宣祖实录》中查到一段五月十日时,宣传官闵宗信从南方回来后,向宣祖的汇报:臣到天安, 兵使申翌率萬兵, 防禦使李沃、李世灝等, 亦在其地。 臣謂翌等曰: “自上已移蹕, 何不赴京城乎?”从此段对话来看,当时宣祖移跸出逃,当在四月三十日以后,而从闵宗信表达的意思来看,汉城应该还没有沦陷,当在五月二三日之前。因此,按照闵宗信的说法,大抵五月一日左右,勤王军还在忠清道的天安,尚未进入京畿道境内,与尹先觉“臣已到畿甸”的说法截然相反。
          尽管我们上一节说朝廷在事后对勤王军统帅有一定程度的抹黑,但他们本身也不是全无错误。也许是因为担心进军速度缓慢,受到朝廷责罚,尹先觉利用京城失陷,通信不畅的机会,在五月二日左右进入京畿道,而龙仁已被日军占领的情况下(按第一节的龙仁地理来看,龙仁距水原仅十五里,水原被贼梗应指龙仁日军),编造了这篇行军报告。
          至于勤王军行军的延误,个人猜测可能是因为等待郭嵘的两万大军的缘故。从《都元帅权公行状》来看,20日李洸的两万人从龙安出发,郭嵘从全州出发,行程更远(可参考南三道图)。而尹先觉所汇报的24日与李洸会师,可能仅仅是李洸的两万人,并非全罗道全军。《宣祖实录》里所说:“睟等之來也, 行軍無律, 首尾不相應。”一定程度上也能反应这个问题。而等到部队完全集结时,已经是国王从汉城出逃时,等勤王军真正进入京畿道,5月3日抵达水原时,日军已经占据龙仁以及汉城了。
          从《宣祖实录》中汉城守城大将李阳元对汉城城防的报告来看,“兵曹所抄军四千五百名, 而都城凡三万堞, 弓家七千二百, 虽一弓家一名, 犹不能半”。而4月24日在温阳的勤王军,虽然未集结完毕,但应该也有二万八千人左右,若是能果断北上,驰援汉城,完备汉城城防。依靠汉城高大的城墙和汉江的天然屏障,朝军未尝不能与日军相持。但李洸尹先觉等人在行军上的迟缓,白白错失了这一良机,这点他们是难辞其咎的。


          IP属地:四川5楼2017-11-17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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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参战日军身份之谜
            日方资料对龙仁之战的记录甚少,参战日军的具体兵力和指挥将领都难以考证。像《征韩伟略》中就表示未能查到参战将领为谁。而现在网络上比较广泛的说法,是胁阪安治手下的三百人驻守龙仁,而胁坂安治本人在第二天率部支援(参考网络资料,胁坂所部大致应该是一千人左右),共同击溃了朝军。
            这一说法的依据主要是来自《胁坂家书》的记载,秋风大在贴吧讨论这个问题时曾提供了该史料的影印图片,我借此图抄录,大致如下(可能有文字错误,欢迎指正):王城釜山浦往来之路,日本兵被杀者多矣,安治等相议多筑附城于其间。胁阪左兵卫,渡边七右卫门守其附城,六月五日敌兵数万来攻甚急,安治闻之,既出王城,黎明驰至,时敌兵阵于高岭,安治自山阴出旗,以山冈右近(这个是人名么?不太确定哈)为先驱。其出兵也,一骑出后一骑又出,不敢乱出,因是敌不辙进。左兵卫、七右卫门等见安治旗,大喜,出城驰入敌阵,敌兵辟易。安治率兵执币呌呼于敌后,诸兵弥进,至是敌军悉败,安治捕三百人得首级一千级。
            应该说这份记录除了日期问题外,和朝方的记录契合度时十分高的。先是战斗第一天,由胁坂家臣胁坂左兵卫,渡边七右卫门保卫龙仁城。然后第二日黎明时分,胁坂安治抵达战场,从山北出兵突袭,这点与朝方记录相似:
            《宣祖修订实录》翌朝军中炊烟起, 贼兵从山谷间突至, 白马将着金假面, 从数十人, 耀白刃居前
            《再造番邦志》朝日贼从山谷张旗而下。前列只有三贼。挺身以来。
            而随后,龙仁守军趁势出击,杀入阵中,又契合了尹先觉的报告:“又一队贼, 自东边逐来, 奄迫申翌”。
            从这些记录对照来看,《胁坂家书》的记载可信度是很高的。但问题在于,龙仁之战爆发于5月4日,此时作为先锋军的小西行长部、加藤清正部刚刚入汉城不久,而第三军的黑田长政也要五月七日方才抵达(按照网络资料,欢迎各位大神补充相关资料,进行更正)。胁阪安治所部不可能这么快到达汉城参战。而按照《征韩伟略》的分析,诸军在京城时,应当是六月左右,也说明了胁坂所部此时抵达汉城的可能性不大。
            因此从日期上来看,胁阪安治参加龙仁之战的可能性不大。虽然不排除这里面还有些什么其他因素影响,但如果说《胁坂家书》的内容是伪造的,这也是一篇详细参考了朝方资料的高明伪造。但与此同时,其在推断日期时,也许也受到了《宣祖实录》的错误日期整理、公州撤军的虚假事件记录、以及不合逻辑的行军路线的影响,结果将此战写到了六月份。朝方最初的那些虚假记录,很可能以讹传讹,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伪造,令人啼笑皆非。
            那么如果参战部队不是胁阪安治所部,又会是哪只部队呢?
            从上面的行军图来看,加藤清正所部走龙仁一路北上,从汉江南岸渡江,于五月二、三日进入汉城。而龙仁为交通要塞,加藤部很可能在这里留下少数部队进行守卫。而谈到从日军援军时,《宣祖修订实录》记载“后闻之, 倭将方伏兵于广州山间, 竢我军到江上, 从后掩击为歼尽计云。”。这里说日军提前布好伏兵,应该是夸张说法,因为如前文所说,日方对这只部队的情况应该是掌握甚少的,不可能提前预备埋伏,但可以大致知道日军援兵从广州一带而来。而广州是汉江南岸的门户城市,日军留下部队把守渡口也在情理之中,很可能是收到消息的广州驻军赶来了龙仁支援。从这几点来看,可能是加藤清正部沿途留下的守军,参加了此次战斗。


            IP属地:四川6楼2017-11-17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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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结
              从上述推断来看,龙仁之战前,全罗道勤王军因为部队哗变而延误了救援时机。此后三道勤王军汇合,但在忠清道与京畿道边界滞留不前,错过了支援京城的最好时机,被日军抢先入城。而勤王军直到5月3日才到达水原,此时加藤清正的部队已由龙仁一路入汉城,并可能在龙仁留下了少量守备部队。由于龙仁距离水原仅有15里,又是交通要地,准备北上的勤王军决定对其发动攻击。
              5月4日,朝鲜先锋军在进攻过程中因为轻敌而遭遇失败,先锋将领悉数阵亡。此后剩余勤王军分为前后两军向龙仁布阵。第二日清晨,驻守广州一带汉江渡口的日军守备部队向龙人增援,并趁着朝军正在生火煮饭之时,向前军发起突袭。尽管后军一度试图派骑兵增援稳住局势,但龙仁守军此时也趁势自东面攻来,彻底击溃朝鲜前军。而朝鲜后军也无心再战,仓皇逃窜。最终酿成了这场五万将士齐弃甲的惨案。
              纵观整场战役前后,朝军士兵乃是从各个郡县征调而来,战斗素质极差。而朝军将领统帅瞻前顾后,指挥无方,先后错失了参加汉城保卫战和临津江保卫战,又在龙仁之战中数次下达错误指令。此外,朝鲜国王放弃都城,向北逃窜,亦加重了军队的恐慌与不满,也是导致朝军迅速崩溃的主要原因。
              五万大军被少量日军一举击溃,朝军前后十余里的军队,纷纷望风而逃,以致连日军都未充分意识到自己的战果,并加以记录,这本就荒唐无比。而朝鲜人在后来的资料中,各方都希望掩饰自己的问题,结果各种掩饰重在一起,反而使事件更加扑朔迷离,甚至对日本史料的编纂也产生了误会,真是奇妙无比。


              IP属地:四川7楼2017-11-17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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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比较冗长,各位见谅。


                IP属地:四川8楼2017-11-17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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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这次还增加了配图


                  IP属地:浙江9楼2017-11-17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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