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心似双丝网 中有千千结
回忆似乎在这里就断了，因得素慧容生来身子便不大好，素郎中的医术还不能治好女儿的病症，带着女儿离开了镇子，求医去了，故而，凌雁秋再也未曾见过幼时对她好的那唤作素慧容的姐姐来，不是没想过找找，却有些底气不足师出无名。
如今她回来了，心里期盼着素慧容也回来，病治好了否，可……还记得我。
可是素郎中家的门依旧挂着铜锁。
凌雁秋叹了口气，默立片刻，调转马头，打马远去。
回京赶路途中枯燥乏味，有话唠一般的参将李唯希在，倒多了那么点趣味来，今日被将军罚酒，明日被将军罚跑，众人在期待着来日李参将会被怎么罚讨论声中，抵达都城长安。
长安一向热闹繁华，入朝面圣后，凌雁秋牵着马，独自回府，经过西市，人群推搡中，一个人倒在了她的脚下，却又立即爬起来，片刻又被推了回来，凌雁秋这才看清，这是素郎中。
他的身形已经有些佝偻，胡子也白了，拱着手朝一个中年人说好话，凌雁秋停下步子，心咚咚跳起来。
“掌柜的，小女的病就还差这几服药就好，您再赊我些药材，来日一并还了，求求您看在……”
素郎中还未说完，又被那人一推，这次，却被凌雁秋扶住了。
凌雁秋从袖里摸出一张银票放在素郎中手里，继而上前对着中年人用一贯平淡的语气道“我瞧着你倒是很喜欢动粗？”
中年人莫名
凌雁秋伸出手，看似轻轻一推，中年人飞也出去几丈，她拂了拂袖子，撂下一句“原来推人是这么个感觉”牵着她的马，扬长而去。
中年人伏在地上，还是没有爬起来。
素郎中显然没有认出凌雁秋来，从惊诧中回神过来要千恩万谢时，凌雁秋已经消失在熙攘的人群里不见踪影，只得买了药回去，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恩人，就在他身后跟着。
转眼已是寒冬，长安飘起小雪来，对着偏街的茶楼里靠着窗的座位已经快被凌雁秋坐穿，原因自然不必多说，素慧容的小家小院子就在对面，一个月坐下来，凌雁秋早都忘了酒是个什么滋味儿，快要和茶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今日又是“闲来无事”坐到了天黑，小二十分不好意思的告诉凌雁秋要打烊了。
凌雁秋点点头，挺着胀起的肚子迈出大门。
冬日长安城的夜里十分安静，这里又处在偏街，凌雁秋打着灯笼，踩着地上薄雪，鬼使神差就在素慧容家门口站定了。
她想敲敲门，想……
想的事情很多，她几次伸出手又收了回来，就像小时候手里揣着卖了坠子还来的桂花糕也不敢敲门亲自放在她手里答谢她一样，凌雁秋轻轻叹了口气。
门却开了。
凌雁秋顿时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心里电闪雷鸣。
她螓首蛾眉，双瞳剪水，面色因为病症有些苍白，几年未见，更出落的清丽非凡了。
开门的人也惊了一惊，夜里一拉门，门口就站了个人，换谁都要被吓上一跳。
“你是？”
凌雁秋却一转身，逃了。
后者却跟上一步，喊道“可是凌雁秋？”
却没有人回应。
开门的正是素慧容，朝凌雁秋消失的地方望了许久，才俯身从门边柴禾堆里抽出些干着的木柴回去。
凌雁秋自然是回去之后才领悟到她惦记的人竟然记得她，竟还认出她这个事情意义深长，自然也愉悦了好几天。
素慧容也越发确定当晚那人是凌雁秋无误，因得门上，台阶上又开始多起来东西。
凌雁秋带军去城外校场演兵，素慧容是知道的，看巾帼女将演兵的人早已经将过路的街道围的水泄不通，骑兵开道，步兵紧跟，后则是重兵，声势可谓浩大，凌雁秋一身重装高冠，目视前方，冷清俊逸，人群无不被折服，丝毫不见女气这种评价也不晓得是不是夸她。
素慧容在人群里看着凌雁秋从自己面前骑马走过，直到没有背影，那时那个倍受欺负的孩子终于扬名立万，她受的苦，终是得到了回报。跟着人潮，一路走到校场外，看将台上的她从容点兵，也想起凌雁秋独对她的一抹温情，不论是隔岸远望，还是默然独坐茶楼，还是不着痕迹的帮助。
热闹的人群终于在黄昏散去，素慧容回到偏街时，身后有飞快的脚步声
“素慧容”呼唤一声后，她回眸，凌雁秋便在她身后。
素慧容浅笑，看着凌雁秋道“怎的，这次不跑了？”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