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每年徐奶奶老伴的忌日,她都会来自己这买上两袋鸡蛋糕,嗅着那香气就满足地笑起来:“小范会做呀,真厉害……以前吃不起,后来买不到,现在不愁没钱了,给老头多带点去,让他吃个尽兴……”
视线里,老人的身影有些模糊。钟铉用力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太大的缘故,酸涩的眼眶总想溢出水来。
徐奶奶终究是过世了。
一大早,钟铉便被远处隐隐传进房间的哀乐声吵醒。望着窗外几条街外的灵堂,心里并没有太多因为惊讶而导致的难过,更多的是祝福。
追随着爱人而去的徐奶奶,离开的时候一定也是安详的吧……
出门的时候,脸颊和鼻尖上忽然覆上冰凉柔软的触感。钟铉抬头一看,千万片白色的小雪花好像有生命似的缓缓飘落,继而融化,濡湿了撒在路上的纸钱。
一身纯白的基范用力搂着同样一身纯白的泰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通红的鼻尖显示两人已经在这坐了好一会。泰民的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样子,现在躺在基范的怀里,时不时还抽泣一声。
“运走了?”钟铉犹豫了一下,指遗体。
基范点了点头,泰民看了他一眼,继续盯着空气中飘落的雪发呆。
良久,基范忽然打破沉默,不知道对谁说:“今年第一场雪呢,许个愿吧。”
泰民开口,声音仍然带着哭过后浓浓的鼻音:“希望人不要死,大家可以一直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傻瓜。”吻了吻他柔软的栗色发丝,“要不要进去?一会要感冒。”
转头深深地看了眼灵车离去的方向,泰民坐起来点点头。
钟铉站在旅店门口,看着两个纯白的背影没有动。
希望可以自由地相爱。希望可以一直在一起。
没有芥蒂。没有顾虑。没有任何无法解决的担忧。
临近午夜的时候钟铉坐在韩庚的酒吧里,一边听着舒缓的音乐一边处理着这些天积下来的工作。外面的雪还是没有停,反而有愈下愈猛的趋势。尽管他特别想回到Sweetheart,哪怕只是在那陪看杂志的基范坐着也好,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出去还真不是明智的选择。
韩庚哥上了舞台,对着麦说了句今天晚上本来午夜场的live band来不了了,因为天气太糟糕交通很堵。大家也没有表现太极端的情绪,韩庚便带着几个服务生收拾了舞台,劝大家雪停了再走。
饮尽最后一口甜酒,耳边忽然传来疑惑的声音:“您是……Bling先生?”
别过头去,对上一双画着上挑眼线的眼睛。对方瞳仁里映射出自己现在的样子,黑色的羽绒服搭在椅背上,身上是简单的斜条纹黑白T恤,没有任何配饰,连耳钉都是最简单的黑色基本款;头发已经好多天没上发胶了,顺服地贴在头皮上。
难怪他要加个问号。这和自己以前的形象也太大相径庭了。
“你是?”钟铉挑眉,来这里以后就没再见过这样人工的漂亮精致妖孽,于是一边在心里翻着自己认识的面孔,一边揣测着面前这人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果然是您!”男生激动地一鞠躬,“您好,我叫小琦,是您公司去年推的新人。请多多关照!”
去年推的新人……不太眼熟呢:“没有接戏吗?”
小琦摇摇头:“这两年进来的好多都是我这个类型的,一直都没轮到我。今年圣诞特典又没有我,所以就想没有工作就回去看看,”他耸耸肩,“没想到碰到这鬼天气。”
原来如此。钟铉并不打算挑明这几年潜规则越来越明显和严重,不仅仅是身体,还有钱和背景。眼前这个孩子估计除了前者什么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上位的机会。尽管这样,钟铉并没有打算帮助他。珉豪手下其他的几个人眼力都很好,如果小琦真的出类拔萃不怕不被他们发现。
雪还是以铺天盖地之势飘着,对面的男生要了杯酒一边说话一边假借着酒意举止越来越亲密,钟铉下意识想拒绝但他本质里不是喜欢拒绝别人的人,而且他不愿意和别人搞僵关系,哪怕只是个没戏接的新人,便只好有些尴尬地任由对方放肆。
心里感觉却越来越不妙。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作祟,基范的脸一遍又一遍闪现在他的眼前。就当小琦整个软绵绵地要贴上来的时候,酒吧大门被“咚”得一声用力踹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向门口,不过急匆匆跑来的人显然管不了那些。泰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小脸通红地冲过来就拽住钟铉的手臂:“钟铉哥,拜托你能不能来一下,今天到换班的时候我哥没下楼,我上去找他却怎么也叫不醒他……”
没等他把话说完,钟铉已经披上羽绒服站起了身,拍了张大钞在吧台上就拉着泰民要十万火急地冲。被他忽然甩开的小琦有些怔忪:“Bling,这是……”
钟铉没耐心和他解释,也不想暴露基范,便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是我弟。家里出事了,今天没空了。”走到门口顿了顿,依然没给他多一个眼神:“以后也没空了,你好好工作不然就转行吧。”然后就拉着急得快哭出来的泰民冲进了漫天飞舞的暴雪中。
当向来柔和的雪花凌厉地擦过脸颊的时候,钟铉忽然明白了,基范于他,真的是不同的。
和小琦,Mason,还是以前其他那些排队能排到哈萨克斯坦去的情人,都不一样。
一边急速奔跑一边活动了下脸上的肌肉,莫名地想到不要给这雪片割得毁容了才好。
毁容了的话,基范喜欢自己的几率就更小了吧。
钟铉想着,几乎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出声来。
这样幼稚的你啊。金钟铉。
TBC